【大江南北】故乡的雨

普渡哥

我的出生时辰比较怪异，所以我妈妈说我是女生男命，我不懂那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我挺得意的。于是我爬树，摔下来居然脖子没有摔断，于是我拣宝贝，在
河边失足，惊魂不已居然自己爬上岸，摸电门，被电了个双耳轰鸣眼前发黑，
居然也没事。所以我很确定，我的命是有点怪怪的，是个女小强。

故乡一年四季都有雨。

春天的时候，雨丝斜斜地劈下来，就像一个人不知疲倦地练刀，斜斜的一刀又
一刀，不分彼此，刀风掠过发出簌簌的声音，劈在屋顶上，劈在屋檐下，劈在
柳树上，劈在江河里，劈得天地茫茫一片。春雨贵如油，可是我并不爱，这
个时候的雨，出去玩又太冰，闷在家里看书，天又不够亮。大白天开灯看书？
那种人在农村里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稀罕动物。

夏天的雨，来得又劲又急，一点不给人点准备的功夫。常常才把谷子般出来，
天上就响起了隆隆的雷声，风也起了，豆大的雨点也砸下来了，锣鼓棒槌做
了个全套，人们赶紧收谷子收衣服收鸡收鸭搜一切怕雨的东西，才收进去，
调皮的太阳就出来了，风停了雨住了，天空若无其事地碧蓝一片，人们又
得把刚刚收进去的东西晒出来。所以说六月天，小孩脸，说变就变。

若是遇到插秧的季节，我就可以穿一件家里的雨衣，在雨中插秧，雨点打在
雨帽上，声音放大了十倍，雨点打在身上，衣服却浑然没湿，好安全的感觉，
雨点打在水田里，吊起一个一个圈圈，慢慢放大消失，又吊起一个新的圈圈。

秋天时候的雨，绵绵不绝，妈妈常说秋风秋雨愁煞侬。夏天的活才干完，节
气一交立秋，天气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动不动地掉眼泪。农夫们却很快乐，
活已干完，剩下有大把的时间走亲戚串门。妈常抓了一把炒豆子说我到小舅
家玩去了，就一个人吃着豆子走了。我有时就从仓库里搬出一个大西瓜来，
削了盖子一个人坐在屋檐下边看雨边拿了个勺子舀着吃。天地如泣如诉，
可是因为听者无意，所以故事再动人，也被直接忽略了，就像媚眼抛给瞎子
看。

冬天雪比较多一些，偶尔也下点冬雨。下雨下雪的日子里，人人都蜷缩了身
子，热闹地聊天。天空是土地是同一种铅灰色，几乎不分彼此，这个时候天
和地似乎最接近了，而冬雨冬雪，只是天和地偷偷地走亲戚聊天。难怪中国
的春节要放在冬天，原来老天也在走亲戚啊。

所以我觉得当农民也不算太苦，除了夏天双抢劳动，还有春耕秋收，其余的
时间都是空得要发霉一样。

可是父母硬着心肠从小就叫我干活，还告诉我，你要是考不上大学，一辈子
都会象今天这么苦。这就是威吓了。

于是我念啊念啊念，念得眼镜圈圈多起来，念得像吃了豹胎易经丸的胖头陀。
念得要艰难地把头从书里拔出来，才能回魂跟人说话。父母又不停地说，你
要是考上高中，我们就放心了，好歹家里有个高中生了。后来又说你要是考
上大学，那我们就做梦就要笑了。这就是鼓励了。

我的家乡只是江南千百家乡之一，我的家庭也只是中国亿万朴素家庭之一。
每天有很多人如我这样地遥望家乡思念国内的亲人。

但愿有情人，千里共婵娟。

05.24.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