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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Joyea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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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完毕]《香草山》作者:余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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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6 20:43:00 | 只看该作者
<>八、廷生的信</P><br /><>亲爱的萱:</P><br /><>  我会写一篇献给郁达夫的文章,他是一个罕见的"名士兼烈士"。我会在这篇用"心"写的文章中,表达对他的由衷的敬意。</P><br /><>  在苦难的面前,我们都是迟到者,迟到的行为本身就是有罪的。</P><br /><>  你在信中写到郁达夫被杀害时的场景,我深受震动。郁达夫悲惨而光荣的死亡,让我想起了我的外曾祖父。我的外曾祖父与郁达夫一样,也惨死于日本鬼子手中。他仅仅比郁达夫幸运一点--他的尸体被部下们拼死抢了回来,胸口弹孔累累。</P><br /><>  我给你讲讲我的外曾祖父的故事吧。</P><br /><>  我的外曾祖父是是四川军阀刘湘部队中的一员将领。他在民国初年留学日本学习军事,希望"师夷长技以制夷",走一条"军事救国"的道路。然而,他却是一个本性儒雅的人,一直与军队的生活格格不入。即使在成了将军之后,他的身上还有一层脱不去的文人气。</P><br /><>  据外公说,外曾祖父是一员儒将,而且他的身上更多"儒"的一面,而非"将"的一面。例如,他不爱穿军装,而爱穿轻松的长袍;他不爱玩枪,却喜欢读古书。</P><br /><>  我看到过外曾祖父留下来的唯一一张照片。他的其他照片,在"文革"中都被外公抢在抄家之前烧毁了--那时候一张照片就可能带来灭门之祸。照片上,外曾祖父身材消瘦,神情忧郁,虽然穿着一身神气地军装,有闪闪的勋章,但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军人,倒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学教授。</P><br /><>  辛亥革命之后,四川境内军阀战争频繁而酷烈。</P><br /><P>  二三十年代,是四川军阀的"防区时代"。军阀们各自统治一个地区,每个军阀都是一个土皇帝,每个防区都是一个独立王国。他们自己任命地方官员,自己铸造货币,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虽然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井水不犯河水",依然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吞并对方,随时可能爆发战争。</P><br /><P>  外曾祖父也在成都旁边分得了一个小小的防区。他不忍对同胞开枪,不忍对百姓加税,在错综复杂的派系斗争中萌生退意。他爱好中医,遍读医书,经常带着卫兵上山采药。他遍尝百草,自己也发明了一些有奇效的药方,在部队里广泛使用,挽救了不少士兵的生命。他梦想着有一天能够脱下战袍,携起药箱。在军队中,职位和军衔的高低,是与屠杀生命的数量成正比的;而在医生的圈子里,声望却建立在拯救的生命的数量上。显然,外曾祖父欣赏的是后者。他不愿意杀人,而愿意"活人"。</P><br /><P>  在同僚中,外曾祖父是一个"异类"。还好,那是一个奇人怪杰层出不穷的时代,那是一个还没有被严密的规范统一的时代,那个时代允许一个人兼有神医和将军的两重身份--就好像郁达夫也兼有名士和烈士的两重身份一样。</P><br /><P>  外曾祖父所做的最为乡亲称道的事情是:为民除害、收拾了荼毒四川多年的土匪军阀石肇武。当年,这是一件震动全川乃至全国的大事。我凝视着外曾祖父的照片时,万万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儒将,居然有如此的大智大勇。</P><br /><P>  那是一九三三年初夏的一天,成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汹涌的空气。</P><br /><P>  一个让人们几乎不敢相信的消息在悄悄地流传着。人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向少城公园里的保路纪念碑。</P><br /><P>  人们聚集在纪念碑下面,仰首张望。</P><br /><P>  纪念碑临街的一面,赫然挂着一只木笼,里面装着一个人的脑袋--尖瘦的脸庞,一副大烟鬼的模样,颈项上还有凝固的血块。辨认出了这个首级之后,人们拍手称快。公园的墙壁上,写满了各种字体的标语。</P><br /><P>  首级挂了三天三夜。成都万人空巷。</P><br /><P>  这个尸首分家的人究竟是谁?他的死为什么让成都人欣喜若狂?又是谁杀掉了他?</P><br /><P>  他就是作恶多端的土匪军阀石肇武。</P><br /><P>  石肇武本来是一个凶残的土匪头子,自称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的后人。后来投靠大军阀刘文辉,并拜之为干爹。从此,石肇武飞黄腾达,成为刘文辉军中的得力干将。</P><br /><P>  刘文辉占有成都平原之后,其精锐部队石肇武的十二团移防成都,更是胡作非为,血案累累。这个团全是由一批亡命徒组成,把和平的城市当作战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市民,奸淫妇女,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P><br /><P>  石肇武本人来到成都这个花花世界,经常开着一辆敞蓬车在街道上横行霸道。</P><br /><P>  有一次,他身穿丝绸长衫,头戴草帽,脸上挂着一幅墨镜,搭着两个妖艳的妓女,招摇过市。</P><br /><P>  在商业街春熙路上,石肇武的飞车让路上的行人魂飞魄散,唯恐躲闪不及而丧身轮下。然而,惨剧还是发生了:一个路边的乞丐一下子就被撞翻在地,头破血流,当场毙命。</P><br /><P>  "碾死人啦!"人们大声呼喊,并涌了上来。</P><br /><P>  石肇武见势不妙,立刻开足马力向前冲去。顿时,路边有一个卖汤圆的小贩又丧身轮下。人们看到石肇武大发淫威,惊恐万分,四处逃散。</P><br /><P>  这只是石肇武在成都"平凡"的一天。在这个土匪头子的眼里,人命如草芥。在中国,老百姓的生命何时又得到过尊重呢?</P><br /><P>  成都当地的警察和宪兵,虽然屡屡接到苦主的哭诉,但是慑于刘文辉的势力,他们对石肇武的这些罪状只好充耳不闻。</P><br /><P>  石肇武虽然是一个土匪文盲,却对成都新式学堂里的女学生很感兴趣。他看上了成都女子师范学校的"校花"胡曼仙。他派人到胡家提亲,威胁说"不嫁也得嫁"。胡家早知道石肇武的恶名,哪里会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但是,石肇武在成都一手遮天,他们又无法公开抗拒,只得全家出逃。</P><br /><P>  一看空空如也的胡家,石肇武气急败坏。手下兵痞如云,居然连一个女学生也搞不定,在成都还有什么面子?他认定了要得到这朵娇艳美丽的校花,怎么办呢?</P><br /><P>  土匪有土匪的思维方式:石肇武命令手下将胡家装饰一新,然后让他们住在胡家,冒充胡家的人。这样,他再安排人用八架抬盒装满名贵的礼品来到胡家,充作订婚礼物。手下人"收下"了礼物--也就意味着"胡家"同意了他的求婚。</P><br /><P>  同时,他派出许多身穿便衣的匪兵,把守出城的要道,让他们搜索胡曼仙及其家人。</P><br /><P>  这时,外曾祖父正驻兵于成都市郊。他治军严格,秋毫无犯,颇得民心。胡家走投无路,抱着一线希望,辗转托人送信给外曾祖父,希望他能够主持公道,施以援手。</P><br /><P>  外曾祖父听说此事之后,大为震怒:朗朗乾坤之下,居然发生如此荒唐的事情!尽管明知如果出手管此事,会得罪石肇武及其后台大老板刘文辉,并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灾祸,但他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对此袖手旁观,否则自己还带什么兵呢!</P><br /><P>  于是,他立刻派遣自己的警卫班潜入市内胡家的藏身之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护送他们一家老小逃出成都,脱离石肇武的魔爪。</P><br /><P>  胡曼仙事件闹得满城风雨。女子师范学校的师生毅然罢课抗议,成都的报纸也勇敢地报道了此事。外曾祖父还化名在著名的《新新新闻》上发表文章,痛斥伤天害理的石肇武。</P><br /><P>  消息传到南京、上海,引起舆论大哗。旅外川人纷纷致电刘文辉,要求严惩石肇武。</P><br /><P>  石肇武大发雷霆,依然我行我素,企图派兵捣毁报馆、枪杀报人。外曾祖父听到消息之后,迅速派遣手枪队坐镇各大报馆,提防石肇武制造血案。两军剑拔弩张地相持了数日。石肇武本来就是一个欺软怕硬之辈,看见对方针尖对麦芒,他只好恨恨地退去了。</P><br /><P>  不久之后,四川爆发刘湘与刘文辉的战争。外曾祖父违心地参加了这场战争。在这场没有正义可言的战争中,他做了唯一一件正义的事情--向祸害成都多年的石肇武部发起猛攻。刘文辉的军队节节败退,向成都西南方向溃散。昔日不可一世的石肇武也丢盔卸甲,闻风而逃。</P><br /><P>  外曾祖父料定了石肇武的逃跑路线,亲自率领一支精锐部队穿插到邛州往西的要道上。果然,石肇武和他的残兵败将们亡命而来。当这些恶贯满盈的兵痞们走进包围圈时,早已埋伏好的枪口全都开火了。枪声稀落之后,石肇武和他的几名亲兵束手就擒。</P><br /><P>  外曾祖父立刻请示刘湘,如何处置石肇武。他暗示说,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刘湘获胜之后占据了大半个四川,为了收拢成都的人心,也就顺水推舟地回电:立即处决。</P><br /><P>  于是,便有了前面血淋淋的、却大快人心的那一幕。</P><br /><P>  石肇武罪有应得,却给四川留下了一句歇后语:"石肇武的脑壳--宰了"。而实施这一大快人心事的正是外曾祖父。</P><br /><P>  由于战功不凡,外曾祖父屡屡升迁。然而,他越来越受不了军队里血腥的生活,他越来越受不了官场中腐败黑暗的习气。他决定辞职归里,开一家药铺,救一方病人。</P><br /><P>  就在外曾祖父准备给上级写辞职报告的时候,蒋介石在庐山发表了对日作战的讲话。全面抗战爆发了。他悄悄地收起辞职的报告,重新起草一份请求派遣川军出川抗战的文书。一夜之间,他的命运就改变了。</P><br /><P>  上峰批准了他的要求。他带着一个师的子弟兵出发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P><br /><P>  穿着麻布军装和草鞋的川军士兵,是一支一直被蒋介石的黄埔嫡系看不起的"杂牌军"。面对傲慢无礼黄埔将领们,川军将领们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谁是英雄,战场上见吧。当时,谁也没有料到,在抗日战争的前线,这支川军的"杂牌军"却唱出了一曲"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篇。</P><br /><P>  最惨烈的战役在台儿庄打响。这是日军侵华以后遭遇的第一次沉重打击。在台儿庄战役中,川军子弟是众多军队中一道打不垮的脊梁。</P><br /><P>  那一仗,打得天昏地暗;那一仗,杀得血流成河。</P><br /><P>  一个连接一个连的军队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堵住被敌军撕开的缺口。敌人的飞机不断地扔下炸弹来,而我军却毫无空中支援。蒋介石的嫡系部队见势不妙,开始混乱地撤退。</P><br /><P>  "杂牌军"却还在苦苦支撑着。他们像钉子一样钉在阵地上。到了最后的巷战阶段,外曾祖父依然坚守在前线指挥部里。满身是血的卫兵劝他撤退,他轻轻一挥手,表示誓与阵地共存亡。</P><br /><P>  他身边的亲兵打完了所有的弹药,准备扛着鬼头大刀上阵。</P><br /><P>  他敬他们最后一碗从家乡带来的五粮液。他含着泪,却豪气万丈地说:兄弟们,我们没有给父老乡亲丢脸。我们干了这杯从家乡带来的美酒,下次我们要聚集在一起喝酒,将会是在另一个世界。我们的妻儿,将为我们感到骄傲。</P><br /><P>  外面枪炮声震耳欲聋。日军的坦克隆隆地开了过来。他们像豹子一样冲了出去。</P><br /><P>  第二天,当后援部队再次夺回这块阵地的时候,发现将军已经战死在指挥所门口。</P><br /><P>  他手里的手枪已经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身上弹痕累累。他的神态很安详,血迹斑斑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P><br /><P>  也许,他看到了故乡的青山绿水;也许,他听到了妻儿深情的呼唤。山水边,有他采药的足迹;家庭中,有他亲自教导的儿女。</P><br /><P>  他身边的亲随全部都战死沙场,没有人知道将军是怎样殉国的,更没有人知道死难之前他在想些什么。</P><br /><P>  很多年以后,我经过台儿庄,这里已经是一个繁荣的小城。当年的血雨腥风已经荡然无存,我无法想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残酷的厮杀。</P><br /><P>  世事沧桑,今日良田古时墓。地上的人类在变迁,而天上的星斗却在永恒地闪烁。</P><br /><P>  外曾祖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坚强的人。命运虽然没有安排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但他还是谦卑而负责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P><br /><P>  后来,当战士们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的口袋里还装着几张被鲜血染红的、字迹模糊的药方。他在战场上的时候,还念念不忘琢磨药方的配制。</P><br /><P>  外曾祖父终于马革裹尸还,他光荣地为国家捐躯了。然而,他的壮举却并没有给后人带来荣誉--因为他是国民党的将军,这种身份是改变不了的。</P><br /><P>  在一九四九年以后,外公外婆乃至舅舅、妈妈和姨妈们,两代人都受到了牵连,都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文革"前夕,外曾祖父留在小镇上的宅院被没收了一大半,只留下旁边两间小厢房给外公外婆一家住。外公一家人的身份再度沦落,成为最底层的"贱民"。他们受尽了屈辱和白眼。</P><br /><P>  然而,当我诞生的时候,已经是"文革"的后期,情况有了好转。房间归还了一半,外公也进医院恢复了医生的身份,他以高明的医术深受乡亲们的信赖。</P><br /><P>  那个小院落是小镇上最漂亮的房屋。那里,是我童年的天堂。那时,爸爸妈妈刚到矿井上,还没有安顿好,我便在老家跟外公外婆住在一起。那里,有宽阔的天井,有甘甜的井水。有雕花的木窗,有罩着蚊帐的大床。依稀还有外曾祖父寂寞的身影。</P><br /><P>  外曾祖父的一生,是一出比戏剧还要精彩的戏剧,仿佛是"南柯一梦"。他在命运一次又一次的错位之中,不断进行着正确的选择。他是一个好军人,也是一个好医生。</P><br /><P>  后来,外公子承父业,一生从医--外曾祖父一生最大的愿望是当医生。他救治了无数的病人,是地方上有名的医生。要是外曾祖父地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吧?</P><br /><P>  由于父辈的牵连,外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被剥夺了当医生的权利。在最艰难的时期,外公编草鞋买,而外婆则制作酸辣萝卜片买。外婆的萝卜片切得像纸一样薄,调料也加得恰到好处。一分钱十片,是孩子们每天都离不开的美食。在那些困乏的日子里,酸辣萝卜片是我童年唯一的、也是百吃不厌的零食。</P><br /><P>  外公与外婆摆在门口的两个小摊子,成了小镇上的一景。人们没有嘲笑他们,反倒尊重他们。他们虽然沦落到社会的最底层,却始终没有丧失自己的尊严。</P><br /><P>  外公将外曾祖父留下来的几箱子线装古书藏在阁楼的夹层里。它们终于逃过了红卫兵的搜查。而正是这些线装的古书,成了我文学道路上的启蒙读物。这些古书中,有《诗经》、有《全唐诗》、有《红楼梦》……记得多少个夜晚,我在昏黄的油灯下,忘情地阅读这些书籍。直到外婆怕我太劳累了,心疼地走进来,灭掉灯劝我早点上床睡觉。</P><br /><P>  这些书中,还有外曾祖父的批注。在那些淡淡的字迹中,我似乎能够看到他的寂寞和哀愁,他的柔情和侠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大概是外曾祖父最喜欢的一首唐诗,因为旁边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的批注。</P><br /><P>  因为郁达夫,因为外曾祖父,因为千千万万惨死的同胞,我绝对不原谅日本人,绝对不原谅那些死去的和活着的军国主义者。有人说我的文章中对日本人太仇恨了,他们却不知道这种仇恨的来源。</P><br /><P>  宁萱,听完我给你讲的这个真实的故事之后,你该理解我对日本的"成见"吧?</P><br /><P>  他们绝不是我们"一衣带水"的"友邦"。直到今天,他们都还在侵占我们的钓鱼岛。他们的军舰在那里耀武扬威。前两年,香港著名的保钓人士陈毓祥试图登上钓鱼岛,他的小船却被日本的军舰故意撞翻,致使他被汹涌的海水淹死。可是,这样惨烈的事件,我们作为一个"站起来"的大国却闭口不提。</P><br /><P>  在看待日本人的问题上,我确实无法"宽容"和"理性"。</P><br /><P><BR>爱你的廷生</P><br /><P>  两千年三月十九日</P>
72#
发表于 2005-7-19 10:00:00 | 只看该作者
<>九、宁萱的信 </P><br /><>廷生:</P><br /><>  听完你外曾祖父的故事之后,我理解了你对日本人的"不宽容"。</P><br /><>  这一个世纪以来,中国经历了多少戏剧化的变革啊--在这一场场的变革之中,几乎所有中国人的命运,都是一出开演以后就无法预料其结果的戏剧。</P><br /><>  你的外曾祖父是这样,我们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乃至爸爸妈妈们,难道不也是这样吗?你应当为你的外曾祖父写一部传记,一部又不仅仅属于他的传记,而是他们那一代人的传记。用善与恶去言说历史,太单薄,也太苍白。</P><br /><>  人生有的时候确实就是"南柯一梦"。只是,有的人被动地承受一切,有的人却毫不妥协地充当自己梦境的编剧。有的人醉生梦死,有的人却悚然惊醒。我们属于哪种人呢?</P><br /><>  你在信中提到"南柯一梦"这个典故。你知道这个典故发生在哪里吗?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我生活的扬州。</P><br /><>  经过汶河北路驼岭巷的时候,我经常看到一棵古老的槐树。这可不是一棵普通的槐树,它隐藏着一个中国古代文学中源远流长的母题,隐藏着一个一千多年以前奇妙诡谲的梦境。</P><br /><>  它就是"南柯一梦"中的"南柯"。</P><br /><>  唐传奇中李公佐的名篇《南柯太守传》,你一定很熟悉。故事中说,淳于棼住在广陵郡东十里,宅南有一棵大槐树。有一天,他喝醉酒昏昏睡去,悠然梦见两个身穿紫色衣服的使者邀请他,他便登车进入槐树的洞穴之中。洞穴之中的山川跟人间的一模一样,宏大的城门上写着"大槐安国"四个字。</P><br /><P>  淳于棼晋见了大槐安国的国王。他深受国王的器重,并被招为驸马,出任南柯太守。二十多年间,生育五男二女,享尽荣华富贵。不料,他奉命带兵与邻国交战失利,公主又突然逝世,朝廷中谣言纷乱,那些嫉妒他的官员恨不得将他置之于死地。国王也不再信任他,但总算没有加害于他,仍然派遣紫衣使者将他送回人间。</P><br /><P>  淳于棼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夕阳尚有余晖,残杯尚未收拾。他让家人挖掘槐树下面的洞穴,看见无数的蚂蚁匆匆忙碌,这才明白槐树内的洞穴就是"大槐安国"。他感叹不已,命令家人重新将洞穴恢复原状。这天夜晚,风雨大作,蚂蚁们全都搬走了。</P><br /><P>  唐代以后,这个故事受到许多文人的喜爱。也许现实太残酷,他们都需要"南柯一梦"来缓解压力。苏东坡说:"南柯已一世,我眠未转头";关汉卿说:"几时能够再得相逢,则除是南柯梦儿里"。</P><br /><P>  将这个故事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的,还是汤显祖"临川四梦"之一的《南柯记》。故事的背景,当然还是在扬州。"小生东平人氏,复姓淳于,名棼。家去广陵城十里,庭有古槐一株,枝干广长,清阴数亩,小子每与群豪纵饮其下。"扬州,是一个人人都在梦境中生活的城市。随意描摹下一个故事,就是一出好得不能再好的戏剧。汤显祖一代戏剧大师,沉醉在扬州这个梦想和现实分不开的城市里,才轻易地领悟到了"人间君臣眷属与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亡与南柯无二--等是梦境"的道理。</P><br /><P>  《红楼梦》第二十九回,写到贾府点戏。贾母问第三本戏是什么,贾珍回答是《南柯梦》,"贾母听了,便不言语"。贾母之所以"不言语",一定是这出戏触动了她心中的某根弦。她的一生,历经了荣华富贵而眼看大厦将倾,不正是"南柯一梦"吗?</P><br /><P>  后来,不知通过怎样的途径,扬州驼岭巷的这棵古槐被大家认定了就是"槐安国"。它周围的宅院已经面目全非,它苍老的枝桠却依然伸向天空。它是梦的发源地,也是现实中的梦境。</P><br /><P>  许多有考据癖的人,对这棵槐树的真实身份颇为怀疑。然而,要在史书上找证据是难于上青天的。今天,科学昌明,有人说,如果将这棵树作一次年龄测试,那不就真相大白了吗?</P><br /><P>  我却认为,这些意见无异于焚琴煮鹤。这棵古槐是不是淳于棼家中的槐树,是不是那棵让古代无数文人怀想的南柯,并不重要。也许故事本身就是一个虚构出来的故事。也许连淳于棼也是虚构出来的人物。但是,在梦境和现实之间,这棵槐树毕竟给了人们一点点安慰。</P><br /><P>  清代的才子纪晓岚,是那个时代最聪明的人,他写过一首题为《槐安国》的诗,诗云:"安知此树下,不有槐安国?安知此天地,不在槐根侧?"</P><br /><P>  我们的长辈的故事,在我们看来就是"南柯一梦";而我们自己的故事,在后人的眼中,何尝不是"南柯一梦"呢?杜牧诗云"十年一觉扬州梦",说的岂止是他自己?</P><br /><P>  听你讲到四川的风物和历史,我也十分感兴趣--正如你对扬州的兴趣一样。我们不仅相爱,我们还爱上了对方生活的城市。</P><br /><P><BR>爱你的萱</P><br /><P>  两千年三月二十四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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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9 10:01:00 | 只看该作者
<><FONT color=#bd0000>第七章 风茄</FONT></P><br /><>一、廷生的信 </P><br /><>萱:</P><br /><>  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南柯一梦"中的那棵槐树,如今在扬州真还有一棵。不管是讹传还是真实的,我都想实地去看一看。对于我这样一个喜欢历史甚至超过文学的人来说,没有来过扬州实在是一大遗憾。</P><br /><>  现在,我谈论扬州的兴趣超过了谈论四川的兴趣。这是因为爱你的缘故,我爱你,也就爱上了生养你的那块土地。</P><br /><>  关于扬州的风物,最有意思的一本书是《扬州画舫录》。作家阿城在《威尼斯日记》中,表面上是在写威尼斯,暗地里却在写扬州。在他看来,威尼斯和扬州是一部"双城记"。阿城不断地提到《扬州画舫录》,他为身边没有一本而感到遗憾,只好凭借记忆谈论书中那些有趣的情节。</P><br /><>  《扬州画舫录》中,最有意思的是画舫的名字。有大雅者,也有大俗者;有的得名于船的形状,有的得名于船的主人,也有取之诗词典故。总之,每个名字都让人过目不忘。</P><br /><>  例如,得名于船主的模样的:有一条船名叫"卢大眼高棚子",棚子就是能够摆放三张桌子的大船,也就是"大三张"。"卢大眼"是船主的名字,他原来是贩卖私盐的,坐完牢之后,他从黑道转入正行,改业为舟子。这个名字让人过目不忘,船主的形象数百年之后依然栩栩如生。</P><br /><>  有一条船名叫"叶道人双飞燕"。主人是个道士,四十岁的时候还照样吃荤菜,五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辟谷。他身穿白衣,头戴方笠,打桨在红莲绿叶之间,旁若无人。</P><br /><>  得名于船本身的形状的:有一条船名叫"一脚散"。这是一条灵巧的小船,船的甲板非常薄,人们便夸张地给它改了这样一个名字。与之相似的另一条船名叫"一搠一个洞"。其他还有:大元宝、牛舌头、玻璃船等等</P><br /><P>  得名于著名的诗词的:有一条船名叫"水马",得名于张芝叟"小舟胜养马"的诗句。还有一条船名叫"水云",得名于《梦香词》:"扬州好,画舫是飞仙,十扇纱窗和月淡,一枝柔橹发波圆。人在水云天。"其他还有:落霞孤鹜、衣香人影、花月双清、一湖春色、昌龄舟、镜中行、载鹤、听萧、带月……不一而足。</P><br /><P>  得名于画舫本身的故事的:有一条船名叫"红桥烂"。这条船的特点是在船头设置了可以煮肉的锅碗瓢盆。一从码头开船,客人就可以点肉吃。老板将肉下锅,船开到红桥的时候,肉刚好煮熟。客人也看遍了风光,恰好肚子饿了。</P><br /><P>  有一条船名叫"访戴",显然得名于《世说新语》中"雪中访戴"的故事。舟子的名字叫汤酒鬼,卯饮午醉,醉则睡,睡熟则大呼:"酒来!"因此,每次载客人都是到了深夜才能够归来,而且是舟中的客人自己划船。到了岸边,船上杯盘狼藉,都由客人任意收拾,客人只听见他在舟尾雷鸣般的鼾声。</P><br /><P>  这些名字真是情趣盎然。我想,这才是最成功的广告词,对比今天电视上、报纸上的那些广告词,这些画舫的名字天然拙朴,真气贯通,雅到极致是乃是大俗,俗到极致是乃是大雅。</P><br /><P>  《扬州画舫录》基本上是写实的,却也点缀着几个优雅的"鬼故事"。其中一个鬼故事发生在见悟堂附近:"是地多鬼狐,庵中道人尝见对岸牌楼彳亍而行。又见女子半身在水,忽又吠吠出竹中,遂失所在。又一夕有二犬嬉于岸,一物如犬而黑色、口中似火焰,长尺许,立噙二犬去。又张筠谷尝乘月立桥上,闻异香,又女子七八人,皆美姿,互作谐语,喧笑过桥,渐行渐远,影如淡墨。"这样的文字真可以百读不厌。在今天平庸的日常生活中,在今天科技的一统天下中,我倒对这些奇异诡谲的想象充满了怀念。</P><br /><P>  自古以来,扬州就是一个属于文人的城市。欧阳修在这里修筑"平山堂"。当时,欧阳修出任扬州太守,政通人和,优雅风流。他有一首调寄《朝中措》的小令,很能说明他的心情:</P><br /><P>  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P><br /><P>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盅。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P><br /><P>  宋代尽管屡屡受少数民族政权的军事压力和打击,宋代的文人却逍遥自在,享有历代最优厚的物质待遇和最宽松的创作条件。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载:"公每于暑时,辄凌晨携客往游,遣人去卲阳湖,取荷花千余朵,以画盆分插百许盆,与客相间。酒行,即遣妓取一花传客,以次摘其叶,尽处则饮酒,往往侵夜载月而归。"欧阳修过的真是神仙般的生活。</P><br /><P>  平山堂修建在扬州蜀冈中峰大明寺的西侧。今天它当然已经不复存在了,但那个地方我想你大概是去过的。书中记载,那里虽然并不高,但是地势奇特,站在堂前,那些远处更高的江南诸山仿佛在向它鞠躬。因为所看到的那些山峰与堂基相平,欧阳修名之曰"平山堂"。</P><br /><P>  若干年以后,苏东坡经过扬州,专程来到老师居住过的"平山堂"游览。诗兴大发,乃作《西江月》一首:</P><br /><P>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P><br /><P>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P><br /><P>  再后来,苏东坡出任扬州太守。此时,欧阳修已经去世多年。于是,苏东坡在平山堂前修建谷林堂,以纪念逝去的老师。</P><br /><P>  又过去了几百年,清代的扬州文人汪懋林步欧阳修原韵作《朝中措》:</P><br /><P>  平山旧址已成空,清磬暮云中。当日烟花夜月,而今禾黍秋风。</P><br /><P>  山川无价,文章有主,我辈清钟。再种堂前杨柳,新词重和坡翁。</P><br /><P>  以上三首都算是"绝妙好词"。我尤其喜欢"山川无价,文章有主"这两句话。这是在给像我这样写文章的人打气呢。</P><br /><P>  今天,山川依旧,厅堂不在,而文章依然动人。</P><br /><P>  今天,文人与文人之间,已经少有这种心灵辉映的机缘了。</P><br /><P>  《浮生六记》是我喜欢的另一本与扬州有着深刻渊源的书。我记得你曾经在信中提到过它。</P><br /><P>  那里面的爱情,真是天上的爱情。林语堂曾经说过,芸娘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一个女人。宁萱,如果我是沈复,你就是我的"芸娘"。沈复笔下的芸娘,相貌跟你确实有几分相像呢--"其形削肩长颈,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你自己说,是不是在写你呢?看来,古往今来,最可爱的女子都以两颗小虎牙为标志。</P><br /><P>  北京的天气开始转暖,但北京几乎没有春天。在北京,我的感觉是,它直接从寒冷的冬天过渡到炎热的夏天。即使存在一个极其短暂的春天,也是风沙扑面。春天北京的风沙最厉害,尤其是最近几年来,已经发展为一瞬间暗无天日的沙尘暴。北京只有秋天是宜人的,它的春天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印象。</P><br /><P>  真正的春天,在江南,在扬州。</P><br /><P><BR>爱你的廷生</P><br /><P>  两千年三月二十九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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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7-19 22:26:00 | 只看该作者
<>二、宁萱的信</P><br /><>廷生:</P><br /><>  你说的很对,真正的春天在江南,在扬州。</P><br /><br><br /><>  春天的瘦西湖美极了,这种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傍晚我常常去湖边散步。又岂止是瘦西湖呢,整个扬州都是"修竹为园,芙蓉为府",春意盎然。</P><br /><>  《浮生六记》里的爱情确实令人神往。沈复和芸娘心灵相通,共同欣赏对着一池映日芙蓉,一起喝着一碗荷叶稀粥。他们顺境中分享快乐,逆境时分担坎坷。你还记得他们那段深情的对话吗--</P><br /><>  沈复说:"惜卿雌而伏,苟能化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邀游天下,不亦快哉!"</P><br /><>  芸娘说:"此何难。俟妾鬓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之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P><br /><>  沈复说:"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P><br /><>  芸娘说:"今世不能,期以来世。"</P><br /><>  沈复说:"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P><br /><P>  芸娘说:"必得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P><br /><P>  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有多少情人会如此对话呢?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这样的爱情已经成为遥远的神话。这明明是沈复如实的记载,很多人偏偏以为,都是些虚构出来的童话。他们理解不了人间居然有如此美好的东西。</P><br /><P>  我给你讲讲我身边的几个故事。</P><br /><P>  大学时候,我的同宿舍,有一个名叫雯的女孩。她美丽聪明,从大学一年级起就打定主意要出国留学。每天从早到晚,她都抱着一本英语书念念有词。</P><br /><P>  后来,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朋友。我们听说,他是雯的老乡,高考的时候,雯是地区的文科第一名,而那个男孩是理科第一名。状元配状元,倒还"门当户对"</P><br /><P>  那是一个高大沉默的男孩,他每次来找雯的时候,都静静等候在女生楼前面,从来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因为等得不耐烦而在外边大呼小叫、鬼哭狼嚎。躁动的学校里,像这样内敛而安静的男孩已经很少了。</P><br /><P>  男孩对雯无微不至--帮她到教室里占座位,帮她到里食堂打饭,堪称她的"大管家"和"权职保姆"。男孩对雯百依百顺--雯让他往东,他从来不敢往西,几乎就是她的奴仆。有时,我们都开雯的玩笑说,你这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男朋友,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我们都觉得雯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当时,他们是同学们都很看好的一对情侣。他们在校园里像蝴蝶一样飘来飘去。</P><br /><P>  然而,我逐渐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不对等的关系。</P><br /><P>  有一次,雯要去报名考托福。那时候,正是大学里考托福的高峰期,报考点前人山人海。许多人提前十几个小时去排队报名。本来是第二天清晨开始报名,有人在前一天凌晨就坐在大门外面。</P><br /><P>  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男孩半夜里就起来,裹着一件军大衣,去帮雯排队。第二天早上,男孩拿着领取到的报名表格兴冲冲地跑回来。一夜没有睡觉,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乱蓬蓬的。虽然裹着厚厚的军大衣,但他还是已经冻感冒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P><br /><P>  雯却丝毫不去关心男朋友的身体,她独自乐呵呵地拿着报名表格,开始研究该怎么填写。她沉醉在那一个个复杂的表格之中。她从那些表格之中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幸福。</P><br /><P>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上,我就敏锐地发现,男孩对雯的爱,远远超过了雯对男孩的爱。</P><br /><P>  我当然没有权利指责雯的自私,但是,我相信一点:真正的爱情必须是平等的--各自给予对方的爱,在天平上应该是平衡的。只有这样的爱情,才有可能持久而稳固。就好像一条船的左右甲板,如果一边轻,一边沉,船就会沉没。</P><br /><P>  那时,其他同学都不相信我的判断和推测。他们认为,雯与男孩之间从来不吵架,和和睦睦的,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简直就像一对甜甜蜜蜜的小夫妻。</P><br /><P>  毕业以后,雯顺利地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到美国一所有名的大学念书去了。然而,他的男朋友由于英文底子不太好,虽然竭尽全力考了两次托福,都没有能够过关。</P><br /><P>  突然有一天,雯的男朋友给我打来一个电话,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告诉我,雯提出跟他分手,语气坚决。他找不到别人诉说失恋的苦恼,因为我是雯的的好朋友,他便给我打电话,想跟我聊聊。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吃惊。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那时,我正在上班,正在接待一个前来商谈合作的客户,我便告诉他,等下班后,我们约个地方谈谈。</P><br /><P>  晚上,我约他在一个咖啡馆见面。他含着眼泪告诉我,雯在电话中冷冷地向他提出分手,毫无商量的余地。雯说,因为他迟迟不能出国,她再也不能等了。</P><br /><P>  雯的这一决定,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前一次的通话在一个星期以前,两人还谈得好端端的。因此,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平地起惊雷。</P><br /><P>  雯在电话里平静地说,她身边有很多男孩子追她,她选择了一个香港富商的儿子。她准备毕业后就跟对方结婚,然后定居美国。她还不露声色地祝他"幸福"。</P><br /><P>  那天晚上,男孩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我一直在旁边倾听着。</P><br /><P>  后来,他喝醉了。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只好打电话给他的同事,请他们来送他回家。</P><br /><P>  我独自一人回家,这个城市依然灯火辉煌。昼伏夜出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哈日哈韩族的打扮,快乐得没心没肺。街上漂亮的汽车也越来越多,汽车里的人呢,长得越来越胖,开始为他们的高血压而感到担忧。</P><br /><P>  我们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爱情,我们究竟有没有沈复和芸娘幸福?</P><br /><P>  沈复和芸娘曾经到沧浪的乡下居住,那里没有城市的喧闹,"绕屋皆菜园,编篱为门。门外有池约亩许,花光树影,错杂篱边"。好一个神仙的居所。芸娘对沈复说:"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今天,谁还有这样的想法呢?今天的女孩子,大多像雯一样,感情在她们的心目中并没有多么的重要。而我,却想做一个现代的芸娘。</P><br /><P>  雯和那个男孩的故事,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大学里的爱情故事,没有波澜曲折、回环往复。这样的故事,在大学里随便一捞都有一打,每天都在不紧不慢地发生着。但是,我从当中发现了这个时代爱情的危机--爱情在瞬息万变的现实面前,显得那样孱弱不堪。</P><br /><P>  我猜想,雯并不爱他的男朋友,她只是觉得,那时候她身边需要一个男孩,需要一个帮助她的男孩。她不愿意做出任何的承诺--"承诺"好像本身就是一个过时的词语。没有了承诺,她就可以不断地进行选择,只要每一次的选择都能够改变她在现实中的处境。</P><br /><P>  而爱情,仅仅是选择过程中的策略之一。既然是策略,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到了最后,是不是"爱情"已经不重要了:身份、金钱和地位成了更具决定性的因素。</P><br /><P>  我不愿意成为这样一种"现代"女孩,我更愿意获得纯真的爱情,即使必须付出贫困、坎坷、磨难的代价。我的思路跟别人恰好相反:只要拥有了爱情,其他一切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P><br /><P>  你说是吗?如果爱情降临在我们的生命之中,那么正像泰戈尔所说:"从今起在这世界上我将没有畏惧,在我的一切奋斗中你将得到胜利。你留下死亡和我作伴,我将以我的生命给他加冕。我带着你的宝剑来斩断我的羁勒,在世界上我将没有畏惧。"</P><br /><P>  我不禁想起纪伯伦的一则寓言。</P><br /><P>  一个男人在自家地里挖出一尊绝美的大理石雕像。他带着雕像,找到一位酷爱各种艺术的收藏家,准备出卖。收藏家出了高价买下,事毕后两人分手。</P><br /><P>  回家的路上,卖主手里攥着大把的钱,心喜地自语:"这笔钱会带来多少荣华富贵呀!怎么有人不惜如此代价,换取一块在地下埋了千年,做梦都无人梦见的顽石?不可思议!"</P><br /><P>  同时,收藏家却在端详着雕像,心里也在自语:"真是气韵生动,巧夺天工!何等美丽的一个精灵,酣睡了千年之后再度复生!何以有人会以如此稀珍,换取毫无趣味的几个臭钱?"</P><br /><P>  我们跟那个收藏家一样属于同一类人。我们坚守自己的价值判断,当别人嘲笑我们傻的时候,我们不以为然,昂首走我们自己的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愿你也能够如此。</P><br /><P>爱你的萱 <br /><p><br /><P>  两千年四月五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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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0 12:04:00 | 只看该作者
<>三、廷生的信</P><br /><>萱:</P><br /><>  谢谢你的提醒。你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宠辱不惊"是我所追求的一种人生境界。</P><br /><> <BR>  在爱情的问题上,只要我跟你对爱情的理解是一样的,我们就该坚执我们所信,且不管别人怎么想。如你所说,"横眉冷对市侩,俯首甘为情痴"。</P><br /><>  前几天,导师陈平原教授跟我长谈了一次,他赠送我八个字:"待人以诚,临文以静"。我会时刻记住这八个字,不让内心深处残留一点渣滓,不让文字之中显示一丝浮躁。</P><br /><>  今天晚上,我们七八个同门的师兄弟和师姐妹一起去陈平原、夏晓虹老师家。每隔十天半月,我们师生都有一次小小的聚会。我们一大帮人,挤在老师堆满书籍、散发着墨香的客厅里。椅子不够用,有的同学干脆就盘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地毯上。两位老师通常都会泡上好茶款待我们。陈老师和夏老师家的茶,在北大中文系非常有名。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还能够尝到老师从日本带回来的小点心。我虽然讨厌日本人,却也很喜欢日本精致而可口的点心。你看,我也不是把日本人一棍子打死吧。</P><br /><>  如果是周末,我们也许还会凑在老师家里做一顿好吃的。大家会各自带着菜和调料上门--同学们来自天南海北,献出各自拿手的技艺,老师家的厨房成了一个"厨艺大擂台"。最后端上桌子的十几盘菜,真是南甜北咸、东酸西辣,一样也不缺。老师的家,不仅是我们探讨学问的地方,还是我们锻炼厨艺的地方。可惜的是,陈老师不能吃麻辣的四川菜,也不能喝酒;可喜的是,夏老师却既能吃川菜,又善饮,她取代了陈老师成为宴席的中心。</P><br /><>  大多数时候,是老师请客,师生们一起到外边餐馆里吃饭。偶尔我们也会发起"凑份子",那一般是老师出国讲学的前夕,我们为老师送行。由老师请客的时候,通常是一群学生如同梁山好汉般呼啸而去。而我在这样的场合则充当"点菜高手"的角色。老师请学生吃饭,在北大中文系也是一个源远流长的"传统"。作为学生,我当然希望这个"传统"越牢固越好。</P><br /><>  吃完饭以后,我们会聊上几个小时,话题一般都不固定。但有一个保留的节目,就是大家各自汇报近期的读书心得和体会。有什么疑难的问题,也可以乘机向老师请教。直到夜已深的时候,方才作鸟兽散。</P><br /><>  聊天的时候,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老师家里还准备了上好的酒。陈老师是闻酒辄醉,夏老师却是酒界巾帼。老师虽然不纵容弟子们饮酒,却也不禁止。师兄王枫好饮,在老师家中有过好几次喝醉的纪录,是我与师弟杨早将他送回宿舍的。</P><br /><P>  可别小看了这样的聚会。我认为,这是北大最大的特色之一。这些年来,北大比之于其他学校所拥有的优势已经开始逐渐丧失。别的学校楼房修得越来越漂亮,北大的校舍却愈发显得破败不堪。不过,对于一所大学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正如先哲所云,大学之大,非楼堂馆所之大,而是学术之"大"。</P><br /><P>  每当在老师的客厅里的时候,我们都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学术之大"--大家对学问的热忱,在别的地方已经不多见了。在老师的客厅中,参加一次轻轻松松的闲聊,有时也比听一学期课的收获要大。老师针对每个学生的性情和学养给予独到的指点,这是大课堂上不可能实现的"因材施教"。难怪徐志摩说,在剑桥,学问是在教授家的客厅里,由教授的烟斗"熏"出来的。</P><br /><P>  在今天,高等教育已经变得像大工业生产一样,许多学校的学生难得有机会到教授家闲聊。从教授到学生,似乎大家都忙得一塌糊涂,但最终却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因此,我觉得,在北大教授的客厅中闲聊,本身就是一种求学的"捷径"。从本科时代起,我就经常到教授们的家中倾听教诲、畅谈心得。到了研究生阶段,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不仅"充分利用"自己的导师,就是其他的老师家,我也经常莽撞地前去"叩门"。</P><br /><P>  宁萱,你到北京来的时候,我也要把你带进老师的客厅。两位老师一定会喜欢你的。</P><br /><P>  我们能够走到一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我学文学,你学金融;我在学院内,你在商场中;我在风沙扑面的北京,你在杨柳春风的扬州。除了上帝以外,谁能作这样奇妙的安排呢?</P><br /><P>  我要在天花板上写满你的名字,让它们像一双双的眼睛一样日日夜夜都注视着我。</P><br /><P>  宁萱,你还记得叶芝的那首诗吗--</P><br /><P>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P><br /><P>  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P><br /><P>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P><br /><P>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P><br /><P>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者真心,</P><br /><P>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P><br /><P>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P><br /><P>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P><br /><P>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P><br /><P>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P><br /><P>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P><br /><P>  我们的炉火将永远旺盛,我们的爱情将永不消逝。</P><br /><P>  诚然,我们会有衰老的一天。那时候,我们不愁没有事情做,我们把这些年里积攒下来的一大箱子情书展开,一封一封地重新阅读。</P><br /><P>  每一封信都对应着一段青春时代意气风发的岁月,每一封信都对应着一种青涩年华欲语还休的心情。而重新的阅读,却能够读出不同的滋味来。因此,我们不会匮乏和空虚,我们不会害怕衰老。我们拥有对方,也就拥有了世界。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幸福啊。</P><br /><P>  我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我的论文进展得非常顺利。今天一天,我就写了三千多字。在写作论文的同时,我还忙里偷闲,写点其他的小文章。你不用为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担心。</P><br /><P>  反倒应该由我来提醒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工作不要太投入。资本家永远是资本家,他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要保持好的食欲和好的睡眠。你要是再瘦了、再憔悴了,我要去找你的老板论理的,我要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宁萱是我的爱人,不是你们公司的奴隶!"</P><br /><P><BR>爱你的廷生</P><br /><P>  两千年四月十二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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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0 21:51:00 | 只看该作者
<>四、廷生的信</P><br /><>萱:</P><br /><>  昨天刚刚寄出给你的信,今天我又想给你写信了。</P><br /><> <BR>  上帝这样眷顾我们,让我们相遇,让我们相互鼓励和安慰。因为我们是勤劳的人。《圣经》中说:</P><br /><>  我在苹果树下叫醒你,</P><br /><>  你的母亲在那里为你劬劳,</P><br /><>  生养你的在那里为你劬劳。(《圣经·雅歌8:5》)</P><br /><>  既然母亲都还在辛劳,我们年轻人又怎能够休息呢?</P><br /><>  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们应当更加勤劳。我劳动的果实不仅是我一个人享用,还将由你来享用。</P><br /><>  这段时间,我完全泡在一堆近代的文史材料之中。不仅是为了写论文,还因为我对这段历史本身就有浓厚的兴趣。</P><br /><P>  我一直认为,从戊戌变法到义和团运动,这短短的三年时间,是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关键时刻。然而,戊戌变法的失败和义和团运动的兴起,中国的现代化就像黄河在河套地区绕了一个大大的几字形的弯。此后的一百年里,戊戌变法的思路受到了压抑,而义和团运动的思路却大行其道。这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大悲剧。</P><br /><P>  直到今天,义和团式的偏执和疯狂,依然深入在许多国人的思想和情感之中。</P><br /><P>  有一个真名叫方是民、笔名叫"方舟子"的家伙,号称"无所不知"、"可以和你讨论几乎所有领域的问题"的"网络天才",说了一句名言:"爱国是一种爱情,爱情这玩意很难做理性分析,不好多问为什么。"</P><br /><P>  在我看来,这是白痴和疯子的呓语。爱国与爱情绝对是不同的。一个有理性的人,在"爱国"之前,非得多问几个"为什么"不可。早在八十年前当"五四"运动中,陈独秀就说过:"我们爱的是人民拿出爱国心抵抗被人压迫的国家,不是政府利用人民爱国心压迫别人的国家。我们爱的是国家为人民谋幸福的国家,不是人民为国家做牺牲的国家。"</P><br /><P>  不作理性分析的"爱国"是可怕的,不仅有可能毁灭自己,也有可能毁灭国家。义和团式的"爱国",让中国在现代化的进程中至少倒退了二十年,这难道不是"害国"吗?</P><br /><P>  爱国不是没有理由、没有条件的。</P><br /><P>  假如我是一个德国人,我绝不会热爱纳粹帝国。我将向公然反对纳粹暴行的神学家朋霍菲尔靠拢,甘当他行刺希特勒时的助手。在希特勒的统治下,宣称最"爱国"的都是盖世太保们,而我宁愿跟朋霍菲尔一样被冠以"叛国罪"处以绞刑。</P><br /><P>  假如我是一个苏联人,我绝不会热爱斯大林帝国。我会向写作《古拉格群岛》的大文豪索尔仁尼琴靠拢,甘当替他收集整理资料时的助手。在斯大林的统治下,宣称最"爱国"的都是克格勃们,而我宁愿跟索尔仁尼琴一样被冠以"叛徒"的恶名驱逐出境。</P><br /><P>  假如我生活在晚清时代,我绝不会热爱大清王朝。我会向"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的秋瑾女侠靠拢,甘当为她磨刀的"革命军中马前卒"。在慈禧太后的统治下,宣称最"爱国"的都是李莲英和袁世凯们,而我宁愿跟秋瑾一样被冠以"大逆"的罪名斩首示众。</P><br /><P>  我还想继续追问:生活在三个时代的夹缝中的鲁迅先生,究竟爱哪个国家呢--是大清帝国,是北洋政府,还是蒋介石的国民党政府?对这三个庞然大物,鲁迅先生好像都不喜欢。那么,鲁迅是"卖国贼"了?</P><br /><P>  据说,"方舟子"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后来还喝了洋墨水,得了洋学位。他定居在美国富裕的加利福尼亚,谈起热爱中国来却"头头是道"。(生活中美国的华人,往往给国内的人以最爱国的印象。但我总是纳闷:既然这么爱国,你们为什么不回来呢?是要打入敌营十八年?)虚伪是一种不能原谅的品质。我从此人身上可以看出:"奴在心者",绝非墨水和学位所能改变。</P><br /><P>  有的人,天生就是奴才和白痴,自己却毫不自知,还老以为自己是天才。由此,我想起一个小笑话来:疯牛病横行地球的时候,两头牛一边吃草一边聊天。公牛忧心忡忡地对母牛说:"现在疯牛病很厉害,我们千万不要染上了。一染上,我们立刻就会被主人杀掉,死无葬身之地。"母牛白了公牛一眼,义愤填膺地说:"你说的真稀奇,我们是骆驼,骆驼不是牛,怎么会得疯牛病呢?"</P><br /><P>  方舟子先生的处境跟这头母牛一模一样。</P><br /><P>  不过,网络上有白痴,也有不少真正的天才。这些天才的思想和天才的文字,真是让人拍案叫绝。今天晚上,我在网络上浏览到了两篇"陆祀寓言",写得妙趣横生,背后的意蕴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P><br /><P>  其中一篇是《替皇上出气》:</P><br /><P>  有一只苍蝇听说,皇上在京城里受尽了洋人的气,不是洋人见了皇上根本不下跪,就是洋人指责皇上将臣民随便抓去杀头违反国际公约,而皇上则吭唧吭唧地回不出一个屁,只能忍气吞声。</P><br /><P>  这苍蝇就气不忿地嗡嗡:反了,反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它立即收拾行囊,准备上路,要到京城里去替皇上出气。</P><br /><P>  一只蚊子也颇有同感,飞来问苍蝇:"你到京城里要怎样替皇上出气呢?"</P><br /><P>  苍蝇说:"我给他们洋人的饭菜里下蛆,让他们都得传染病,看他们还敢藐视咱们的皇上?"</P><br /><P>  蚊子说:"对,我也和你一道去,我非把洋人都叮得满身是包,叫他们奇痒无比,难受异常,看他们还敢顶撞圣上?"</P><br /><P>  这苍蝇和蚊子就出发了,它们星夜兼程地赶往京城。</P><br /><P>  终于到达,但不知洋人都住在哪里。它们就朝着城门口的一位军爷飞去,想问问路。</P><br /><P>  不想,那军爷突然大巴掌一拍,竟把苍蝇和蚊子都拍死了。</P><br /><P>  军爷还咧咧着嘴骂道:"真他妈的讳气!大白天臭苍蝇骚蚊子直往脸上撞,比撞上他奶奶的洋鬼子还讳气!"</P><br /><P>  另一篇题目叫《有一只蛐蛐》:</P><br /><P>  有一只蛐蛐被主人养在罐中,用于和别人的蛐蛐争斗。</P><br /><P>  这蛐蛐还真勇敢无比,打败过无数的其它蛐蛐,其中包括蓝眼珠、黄毛的蛐蛐,不过它自己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条大腿被别的蛐蛐咬掉了,可它为主人赢得了许多的奖金(均按美元计),还赢得了许多的荣誉,诸如:金牌蛐蛐、冠军蛐蛐、还有独腿将军蛐蛐等等。</P><br /><P>  为此,就举行了一些升主人国旗、奏主人国歌的仪式,每到这一时刻,这蛐蛐就一条腿地庄严立正,眼中浸出激动的泪水。</P><br /><P>  一些其它的蛐蛐就在背后议论,说这罐里的蛐蛐是个傻瓜,把主人的国旗当成了自己的国旗,把主人的国歌当成了自己的国歌。</P><br /><P>  这蛐蛐听到后,在罐中吱吱地叫:"主人的国旗就是我的国旗,主人的国歌就是我的国歌!"</P><br /><P>  其它的蛐蛐坚持说:"你仅仅是一个工具而已,换一个主人就会有一个新国旗、一个新国歌,想想你以前的主人是大龙旗,后来是大虎旗,虽然你现在是在这个主人的国旗和国歌下举行仪式,但将来你再换主人,又是另一个国旗和国歌了!"</P><br /><P>  这蛐蛐就跳着脚地不干,叫:"我不换主人,我不换主人,什么以前和以后的,我要生为眼前这个主人的虫,死为眼前这个主人的鬼!"</P><br /><P>  它腾地跳出了罐,要跑去找主人宣誓效忠,表示自己海枯石烂也不变心。</P><br /><P>  不想,传来仆人的嘶叫:"有蛐蛐跑出来了,有蛐蛐跑出来了!"</P><br /><P>  主人问:"是哪只?"</P><br /><P>  仆人答:"就是那只独腿的!"</P><br /><P>  只听主人说:"那只独腿的如今也没有什么用了,踩死算了!"</P><br /><P>  就有一只大脚一下子踩在了这蛐蛐的身上。</P><br /><P>  临死前,它还在呻吟着:"我对主人一片忠心,又是功臣,为什么下场连下岗工人也不如呢?"</P><br /><P>  宁萱,你说这两篇寓言写得妙吧?真是天才手笔。</P><br /><P>  我喜欢这样的小品文,远远超过那些厚重晦涩的理论文章。我一向认为,真理是最通俗、最简明、最清晰的。那些晦涩的文字,要么是作者自己也处于糊涂的状态,要么就是他故意不让别人懂。</P><br /><P>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跟这位名叫陆祀的、了不起的作者结识结识。</P><br /><P>  今天,跟我一同租这套房间的朋友萧瀚,晚上做了一道炒年糕,请我一起吃。这年糕是他的亲戚从江南带来的。</P><br /><P>  我立刻就想起了你。你的家乡与萧瀚的家乡相隔不远,都是烟雨迷蒙的江南。</P><br /><P>  你们那里,大概也有吃这种年糕的习惯吧?小时候,你是不是经常吃外婆做的年糕?</P><br /><P>  我是吃着外婆做的年糕长大的。不过,我们家乡的年糕,与你们那里的有所不同,我们的年糕做成马蹄的形状,大家俗称"马蹄糕"。不加一点糖和香料,单靠大米本身的味道,就已经香甜得让人"爱不释口"了。我外婆做的年糕远近闻名,跟我奶奶做的豆腐一样,堪称地方一绝。</P><br /><P>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没有外婆的童年是残缺的童年。"这句话可能太绝对了一点,但我对此深信不疑,它至少是我自己所体验到的"相对真理"。果然,它也赢得了不少读者朋友的共鸣。</P><br /><P>  我们都是外婆带大的孩子。外婆带大的孩子,与土地和飞鸟、与蓝天和白云、与青山和绿水之间,有着浓情蜜意。</P><br /><P>  外婆的善良,像蜜一样,酿着孙子孙女们的心。因此,这些孩子都是善良而敏感的。</P><br /><P>  吃着年糕,我盼望着我们的相聚。相到相聚,我又回忆起我们相识的经过来。今天,离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已经半年了,我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不久以后就大胆地"私定终身"。这是一场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闪电战"。看来,缘分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P><br /><P>  这几个月来,我们虽然没有每天都在一起,我们却比世界上所有的恋人都亲密。</P><br /><P>  你喜欢马克·吐温吗?在我以前的印象里,马克·吐温不过是一个幽默作家。这些天我读他的全集,发现他远不仅仅是一个幽默作家。在短篇《亚当与夏娃》中,他倾注了对妻子的深情,将这个缘于《圣经》》的古老故事写得荡气回肠、感人肺腑。其中,有一句话重重地击中了我--亚当在夏娃的墓碑上写了一句悼词:"她出现在哪里,那里就是伊甸园。"</P><br /><P>  马克·吐温的妻子先他而去,此后他陷入无边的悲痛之中。在一个寒冬的傍晚,在大雪纷飞中,年老的马克·吐温坚持要去看望妻子的墓地,他在公墓里呆了几个小时。结果患上肺炎,肺炎夺走了他的生命。他却实现了与妻子团聚的愿望。</P><br /><P>  宁萱,你出现在哪里,哪里也就是我们的伊甸园。泰戈尔说:"我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子上方银河熠熠生辉,仿佛是一个寂静的世界着了火,于是我很想知道,此时此刻她是否做了一个同我的梦押韵合拍的梦。"我们的梦一定是押韵合拍的。我们会梦见一样的青天白云,一样的翠山绿水,一样的繁花似锦。我们一起梦见黑暗被一道光划破,我们一起梦见魔鬼被装进潘多拉的盒子。</P><br /><P>  我们的眼中永远闪烁着星光,我们的心中永远流淌着甘泉。</P><br /><P><BR>爱你的廷生</P><br /><P>  两千年四月十三日</P>
77#
发表于 2005-7-21 03:47:00 | 只看该作者
<>偶尔读到上面这篇,不由得想起鲁迅的诗:</P><br /><>“自嘲(1932年)<BR><BR>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踫頭。<BR>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BR>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BR><STRONG>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冬夏與春秋。</STRONG> ”</P><br /><>象这样的人,这样的文章,对今日之中国,还能有什么样的影响呢?</P><br />
78#
 楼主| 发表于 2005-7-21 06:37:00 | 只看该作者
<>吠月老翁,我能看见你有回帖,可是我一进第8页就显示“找不到服务器”</P><br /><>所以看不见你回帖的内容了</P><br /><>不过,欢迎掉进香草山的山顶一坑 </P><img src="/static/legacy-emoticon/Dvbbs/em23.gif" /><img src="/static/legacy-emoticon/Dvbbs/em44.gif" />
79#
 楼主| 发表于 2005-7-21 06:39:00 | 只看该作者
<>五、宁萱的信</P><br /><>廷生,我的爱人:</P><br /><>  你在信中引用的两个笑话,都包含了深刻的哲理,就像黑暗中的闪电,会照亮无数人蒙昧的心灵。</P><br /><br><br /><>  你反驳那些伪善的"爱国者"们的三个例子,个个都掷地有声。朋霍菲尔、索尔仁尼琴和秋瑾,他们才是真正的爱国者。秋瑾就义前曾写下一首绝命词:"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祖国之陆沉谁挽。日暮穷途,徒下新亭之泪;残山剩水,谁招志士之魂?不须三尺孤坟,中国已无干净土;好持一杯鲁酒,他年共唱摆昆仑。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即此永别,风湖取彼头颅。"将近一个世纪过去了,她的这首诗中,没有哪句话已经过时。</P><br /><>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先猜猜是什么消息?</P><br /><>  五一节,我们要放七天假,我要利用这七天假到北京来看你。虽然我不喜欢坐飞机,但我还是要飞过万水千山来看你。</P><br /><>  我要尝试一下做稻香园的"女主人"的味道。也许,我喜欢上了,我就不走了。</P><br /><>  这是不是一个好消息呢?你准备用什么样的仪式来欢迎我的到来?</P><br /><>  我已经在开始准备行李了。本来没有太多的行李,提前半天准备就可以了。但是,我还是禁不住提前一个多星期就开始整理。仿佛准备好行李就意味着可以出发了。</P><br /><>  一想起要到北京来,我就感到自己被幸福所包裹着。</P><br /><P>  我该带些什么来呢?带我最绚烂的衣服,或者是最朴素的衣服?我只要你喜欢。我要把我最美丽的一面呈现在你面前,看得你眼花缭乱。</P><br /><P>  我还要带给你江南的点心和茶叶,带给你江南的烟雨。可惜扬州的风光带不走。要是我拥有某种魔法,能够把它们像一幅画一样折叠起来,然后带到北京来,在你的面前展开,那该有多好!</P><br /><P>  下个星期,我就去预定飞机票。然后,我再把航班号告诉你。你到机场来接我,在那拥挤的人流中,看我们谁先在人群中看到对方。</P><br /><P>  今天代表公司去参加一个企业的新闻发布会。开到一半,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从饭店里溜出来。每天,在这个世界上都有无数这样的会议在筹备和召开。在这类会议上,总是一些自以为是的商人滔滔不绝地发言。</P><br /><P>  他们认为他们掌握了整个世界,能够把世界像地球仪一样拨动;他们以为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会像风一样四处传播;他们以为他们可以支配别人的身体乃至心灵,他们像魔术师一样点石成金。这是一种多么浅薄的想法和态度啊。</P><br /><P>  这个时代的逻辑真是奇怪:有了钱,也就有了自信。是人控制钱,还是钱控制人?究竟谁是谁的主人呢?我懒得听这些狂妄之徒的高谈阔论,便悄悄离开了。</P><br /><P>  现在,我坐在一个宽敞的街心花园里晒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就想给你打电话。拨通你的电话,才知道你在图书馆里查资料。我有些后悔--打扰了你做论文;又有些得意--为了接我的电话,你飞快地从图书馆里跑出来,说话还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可见我的电话在你的心目中还是有分量的。</P><br /><P>  我们的电话一直通到手机没有电、"弹尽粮绝"罢手。</P><br /><P>  这使我想起电影《甜蜜蜜》中的一句台词:"等下次,攒够了钱再打给你。"那是一个纯洁如水的女孩子,给在远方的男孩子打完电话时说的一句话。这句话让我流出了眼泪。国际长话的费用很贵,女孩子打工挣的钱,大半都花在打电话上,她却从来都不心疼。因为相爱的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滋味是"甜蜜蜜"的。</P><br /><P>  以前,你曾经心疼我的电话费,我告诉你说,我的手机费公司报销。你这才放心大胆地跟我聊天。其实,说资本家支付我的电话费是骗你的,怕你不跟我多说话。套一句老话:"君子谋财,用之有道。"和你通电话、给你写信,是我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候。你呢?</P><br /><P>  今天天气真好。暖风习习,春阳融融。我坐在一个喷泉池边上,脸上是暖和的阳光。把研讨会的文件用来给你写信,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文件是用上好的复印纸打印的,背后是干干净净的白色,正适合用来写信。这种乐事,比之金圣叹的"不亦快哉"来,也毫不逊色。</P><br /><P>  你不会怪我的调皮吧--一点也不讲究,一会儿用病历,一会儿用文件,从来不正襟危坐,铺纸研墨,构思提纲,字修句改,其实这才说明我无时不刻在想念着你,随时随地在想写信给你,我才瞧不起那些有事情才相求的联系呢。</P><br /><P>  真的,多想永远与你在一起。一想到你,就让我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我不要孤独,我要相知、相爱、相携、相依。漫漫人生路,我要与真心相爱的人一起度过。</P><br /><P>  你知道吗?我从小是一个多么纯洁的女孩子啊,心里、眼里,容不下一点污迹。我是如此挑剔、执著、敏感又脆弱,这使我注定在这冷酷险难的世界上会摔一大跤的。我虽然鼻青脸肿地站了起来,却一度被害怕和无助笼罩着,几乎对美好的生活失去了信心。</P><br /><P>  我的敏感甚至到了接近于病态的程度。我不看武侠小说,不看枪战电影。我接受不了一点点的暴力,甚至是艺术作品中的暴力。每当我在电视中看到一个演员被伤害了一下,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流血了,我自己的身体也立刻就有相应的反应--如果演员的手腕受了伤,我自己的手腕也突然产生疼痛的感觉;如果演员的腿脚受了伤,我自己的腿脚也突然产生疼痛的感觉。</P><br /><P>  于是,我不断受伤,像一朵无助的花。</P><br /><P>  可是,多么好,我遇到了你。虽然,你也和我一样,一颗赤子之心,两只少年之手面对未卜的未来、无底的社会。可是,既然我遇到了你,就不再觉得孤苦无依,我觉得自己充满了柔情,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和平安宁和包容一切的爱意。来吧,无论是怎样的艰难险恶、凄风惨雨,劈头盖脸地来吧,因为我们在一起,拉着手,直着腰,迎头而上吧。</P><br /><P>  我不怕头破血流,也不怕无路可走,因为和你在一起。</P><br /><P>  我们俩就是对虚伪冷酷世界的最大挑战,让我们自己勇敢地成为胜利、成为奇迹吧。</P><br /><P>  你敢吗?</P><br /><P>  我不要听你的回答,我要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P><br /><P>  抬起头来,不觉自己成了街心花园里的一道风景。算了,不写了。</P><br /><P>  "想一想邻居女儿,听听收音机,看一看我的梦想还埋在土里。"</P><br /><P><br /><P>  两千年四月二十一日</P>
80#
发表于 2005-7-23 13:07:00 | 只看该作者
<>六、廷生的信</P><br /><>萱:</P><br /><>  你能到北京来,我太高兴了。这对我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的生活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好消息了。杜甫说:"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 <BR>君开"。我这里,没有开满鲜花的小径,却有一颗单纯直白的心。我要整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桌子上摆上一束迎春花。你就是春天,花朵们都在迎接你的到来。《圣经》中说:</P><br /><>  有好消息从远方来,</P><br /><>  就如同拿凉水给口渴的人喝。(《圣经·箴言25:25》)</P><br /><>  我们自从见第一面之后,一眨眼就有半年的时间了。我每天都在想着你,这时我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柳永说:"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以前读到这两句诗,觉得不可思议--思念的魔力真有如此之大吗?现在看来,才感到诗人一点也没有夸张--对爱人的思念真的就像磨盘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折磨人。</P><br /><>  我日思夜想能够见到你,你却一直远在天边。现在,你终于允诺我要来北京看我了,我的欣喜正如同一个口渴的人喝到了一杯凉水。我不是帝王,我无法为你举行一个盛大的入城式。但是,我的心就是城门,一见面,我就把打开它的钥匙交给你,好吗?</P><br /><>  自从认识了你之后,在我的面前,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我对美好的东西更能感悟了,我对邪恶的东西更不能容忍了。</P><br /><>  我简直想让自己成为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如果经过这样的一次化学反应,美好的东西将充满我们的生活,而邪恶的东西灰飞烟灭、荡然无存。就像诗人黄翔在一九六九年写下的诗句:</P><br /><>  让人恢复人的尊严吧</P><br /><P>  让生活重新成为生活吧</P><br /><P>  让音乐和善构成人类的心灵吧</P><br /><P>  让美和大自然重新属于人吧</P><br /><P>  让每一双眼睛都成为一首诗吧</P><br /><P>  让每一个人都拆除情感的堤坝吧</P><br /><P>  让尊荣淹没在时间的灰尘里吧</P><br /><P>  让时间和人永远伟大吧</P><br /><P>  让活着成为真实吧</P><br /><P>  让真实是因为活着吧</P><br /><P>  让青春经受甘美的痉悸吧</P><br /><P>  让人生的老年像黄昏一样恬静吧</P><br /><P>  让人与人不要相互提防吧</P><br /><P>  让每一个人都配称人吧</P><br /><P>  啊沉沉地暗夜并不使人忘记晨曦</P><br /><P>  而只是增强人对光明的渴念</P><br /><P>  火的语言呀你向世界宣布吧</P><br /><P>  人的生活必须重新安排</P><br /><P>  那是一九六九年,中国历史上最黑暗的年代。</P><br /><P>  先知先觉的诗人发出了勇敢的呐喊。他的梦想,依然是我的梦想;他的信念,依然是我的信念。为着这样的梦想与信念,我的思考和写作永远不会停止--除非我的生命停止了。</P><br /><P>  宁萱,让我们一起站在山峰上眺望远处的日出吧。</P><br /><P>  在《想飞的翅膀》中,我写了这样的一段话:"你从遥远的地方来看我,我准备了枕头,让你在群山的怀抱中轻轻地呼吸。"这段看上去最不经意的话,却是这本书中我自己最喜欢的一句话。</P><br /><P>  为这本书设计封面并绘画插图的画家康笑宇,算得上是一位难得的文字知己。他在几十万字中挑选了几段,根据它们的意思来画插图,其中就有这段话。事先,我并没有告诉他,这句话是我最用力的一句,他却用他的慧眼自己找出来了。</P><br /><P>  他画了一幅简洁而富有诗意的画:一个小小的房子,一间发着光的窗户。后面是一片隐隐的青山,门前蹲着一条小狗。而一串凌乱的脚印表明,客人已经来临了。</P><br /><P>  我无法给你提供这样一所世外桃源一般的房子,我只有一间小小的蜗居。房子后面也没有隐隐的青山,而是喧闹的街道。它虽然有着"稻香园"的名称,却"名不副实"。</P><br /><P>  不过,我的确准备了枕头,崭新的天蓝色的枕头,让你美美地做一连串蓝色的梦。而我将在一旁,静静地倾听你的呼吸声。</P><br /><P>  真巧,"稻香园"让我想起了《圣经》中的一个地名--香草山。这是一个像伊甸园一样,充满着纯真、幸福、罪孽与苦难的地方,它既是一个不可抵达的彼岸世界,也隐喻着我们所生存的现实世界。"香草山"上有香草,有羊群,还有牧羊人,因此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山羊山。</P><br /><P>  德国女作家乌拉·贝尔凯维奇在小说《黑白天使》中,多次运用"山羊山"这一意象。不到十岁的少年主人公赖因霍尔德得知自己患有心脏病之后,便跑到"山羊山"上,渴望自己强壮并获得自信。此后,每当遇到挫折和困惑,他便到"山羊山"寻求慰藉,而这片神奇的土地一次次地都能给予他力量。</P><br /><P>  在那最黑暗的纳粹时代,赖因霍尔德成了一名预备军官。元首告诉这些年轻的孩子,他们在共同谱写一曲"从灰烬中复兴的英雄史诗"。然而,对照身边的一切,赖因霍尔德感到铿锵有力的誓言"如同象牙一样华而不实"。在执行屠杀犹太人政策的时候,他开了小差,逃进了俄罗斯森林。当他重新回到山羊山的时候,他想起了母亲曾经告诉他的箴言:"我们的上帝是唯一的上帝,我们应该为他服务而不是别的什么人"。</P><br /><P>  每个人、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山羊山(香草山)。在那里,他们洗涤罪恶;在那里,他们寻找爱情;在那里,他们获得力量;在那里,他们倾听真理。</P><br /><P>  "稻香园"就是我们的山羊山、我们的香草山。宁萱,你说是吗?</P><br /><P>  我的论文已经完成了,离答辩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最后还可以作一些细微的修改。工作量不会很大。所以,你到北京的时候,正是我放松休息的时刻。</P><br /><P>  我要每时每刻都陪伴着你,我要与你一起享受每一秒钟的快乐。你来之后,我不愿再放你走了,我要留你在我的身边,永远。</P><br /><P><BR>爱你的廷生</P><br /><P>  两千年四月二十五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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