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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CD] Les Miserables《悲惨世界》观后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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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12-31 11:46: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周五晚上去看了Les Miserables音乐剧电影版,感觉挺不错,随意地记录一下感想。




雨果的《悲惨世界》由法国作曲家Claude-Michel Schönberg等人合作改编成音乐
剧,于1980年公映后一直受到好评。有评论称《悲惨世界》音乐剧是20世纪欧洲最出色
的几部音乐剧之一;但是对我来说,剧场里的歌剧由于舞台的空间和布景的局限,还是
很大程度地限制了我们对于歌剧故事的投入和联想。把歌剧拍成电影,更好地展现故事
场景,更能适合电影时代的人们欣赏到歌剧的魅力。所以,我个人非常喜欢这部《悲惨
世界》的音乐剧电影,甚于舞台版。

由于时间限制,音乐剧的《悲惨世界》对于原作自然做了大规模的化简,仅仅保留了原
小说的主线情节,也就是主人公冉阿让(由于我过去阅读该小说的中文版并且对中文翻
译的人名熟悉,所以在此文中对人地名我一律采用中文翻译)的个人磨难和自我救赎,
以及马吕斯和格赛特的爱情及1832年巴黎共和党人革命。在音乐剧中,又特别渲染出
1832年革命的史诗般的悲壮,伴随着马吕斯在革命期间对于格赛特的热恋和追求,让我
想到了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著名诗篇《自由和爱情》:
“自由,爱情!我要的就是这两样。为了爱情,我牺牲我的生命;为了自由,我又将爱
情牺牲。”
相比于殷夫翻译并由鲁迅抄录的打油体诗翻译,我跟喜欢孙用的自由体翻译。马吕斯的
青年人生,大概是裴多菲《自由和爱情》意境的一个真实写照。他和青少年时代笼罩在
保王党外公羽翼下的自我做了决裂,成为一个新时代的青年,并且热情地参加新时代的
革命。在革命过程中,他又热恋上街上偶尔邂逅的格赛特,并且为她而疯狂;但是当他
的恋爱受到挫折而失去了格赛特的消息以后,他并没有过多地沮丧,而是重新热情地投
入到了革命之中,并愿为其而牺牲。这种浪漫主义风格的青年人生,大概是18世纪末大
革命以来法国人的一个“童话般”的传统,并且一直蔓延到20世纪,直到1950年代在中
国风靡的小说《牛虻》以及1960年代传奇般的古巴革命者切格瓦拉,还可以看到这种浪
漫主义革命与爱情的身影。音乐剧里的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及其成功地展
现出革命浪漫主义的热情:

为了不剧透,我贴上歌剧剧院版的视频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http://www.youtube.com/watch?v=lYizXBQ5EQA

电影里这首歌回荡在革命者抢夺拉马克将军的遗体,革命巷战中,还有影片最后所有革
命牺牲者和冉阿让、芳汀的灵魂的大合唱,随着满街飘荡着的法国三色旗,比剧院版更
加雄壮而荡气回肠。

当然,浪漫主义的革命背后的,自然是死亡的痛苦,深深地烙在幸存者的心里。革命和
死亡,浪漫和哀痛,永远是孪生子。马吕斯因为冉阿让的救助,死里逃生,回到外公家
中;由于他外公的政治背景而免于革命后的清算。这部音乐剧对于革命失败后马吕斯的
哀伤的表现,我觉得也是很不错的,主要体现在这首歌中,Empty Chairs at Empty
Tables:
http://www.youtube.com/watch?v=CJnjcX8skXk

电影院里与我同看电影的人群里,我听到有人听到这首歌而啜泣的。如果记忆没有欺骗
我的话,这场景是雨果原作中没有的,而音乐剧里加出来的。当然,悲伤最终回过去,
死人最终只会留在历史书本里。《悲惨世界》的最后结局,是一个“欢乐世界”。革命
的悲伤过去而不复在,马吕斯和他的保王党外公和解,并且和他热爱的格赛特结婚,冉
阿让在临终前得到了马吕斯和格赛特的关怀,而安祥地去世。“自由和爱情”最终修成
了正果。





对于一般的中国人来说,或许故事里的革命和爱情更能打动人的心。但是对于我来说,
更能让我感到深思的重点,不在裴多菲式的浪漫,而在于人性的自我救赎,在于宗教的
感染力,在于自我的幻灭和挣扎,在于人生的出路和意义的表现。而很遗憾地,这些内
容或许是《悲惨世界》里被化简乃至于忽视的地方,因为在这部音乐剧更多地体现出热
闹和激情,我却没有能够明确感受到宗教感染力,那种深深地改变冉阿让的宗教感染力
和灵魂的堕落后的自我救赎感,那种让沙威警官一辈子和冉阿让为敌而最终精神幻灭、
投入塞纳河自我毁灭的人性感动和叹息。记得小时候我父亲和我说,他不能够理解雨果
为什么这么盲目乐观,塑造出一个判刑二十年的囚徒浪子回头而成为天使般的圣徒的童
话故事;而尽忠职守的沙威警官却成了反面人物而被雨果最终叛了死刑。但是我觉得,
这才是《悲惨世界》能够深深打动我的核心内容——对我来说,核心内容,不在于那些
热热闹闹的革命和爱情,虽然作为整体中国人,或许依旧亟须革命和爱情的滋润。

我依旧记得小时候读到米里哀主教把银烛台送给冉阿让后,我所具有的那种惊愕感,这
或许是处在无神论教育背景下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宗教的力量。命运对冉阿让是极为不公
平的,仅仅是因为穷困所迫盗窃面包,就被判刑累计达十九年之久。出狱举目无亲的他
,依旧得不到社会的接纳,只有教堂能够容纳他一顿饭和一个晚觉。冉阿让有足够的理
由成为一个恶棍,报复社会,报复命运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但是冉阿让最终却走向了自
我救赎的道路,成为了一个圣徒般的人物。他的突然转变,从外因上来看,或许在于米
里哀主教对于冉阿让偷窃行为的宽容,并且送给偷窃犯冉阿让银烛台。从内因上来看,
或许在于冉阿让本人没有泯灭的良心和道德,在宗教的宽慰下重新焕发了出来,爱心感
化而消灭了复仇之心。

音乐剧里对冉阿让的自我救赎的表现,以这首What Have I Done来表现(视频中还包括
了前主教送蜡烛台的情节):
http://www.youtube.com/watch?v=-btuSr8xRjA

在电影版本中,冉阿让在一个悬崖上的Catholic Chapel中,跪在十字架前做自我灵魂
的挣扎,在他的身边是一个已经破碎了的耶稣受难雕像,这样的表达自然比剧院版的简
单舞台更有表现力。可惜的是,这个表现力,和音乐剧里的革命和爱情来说,仅仅初在
一个次要的地位上。

更遗憾的是,冉阿让的自我救赎过程,在我看来,被表现地太简单、太浪漫、太不实际
了。仅仅由于米里哀主教对他的宽容,称呼他为brother,认为他依旧有soul,冉阿让
为此感受到天主的爱,就产生了救赎,并且被社会接纳,成为了一个中上流社会中的人
物。他的阻力和敌人,似乎只有以沙威为代表的警察机构而已。在现实中,我们知道,
个人的自我灵魂救赎并不代表社会的立即接纳,而从自我救赎到社会的接纳,是一个极
为困难的、痛苦的、迷惘的、乃至于随时想重新堕落的过程。而我们没有看到冉阿让的
这个转变的过程,在冉阿让因为天主的恩典而决定自我救赎以后,马上就以若干年后“
马德兰市长”的形象出现了。当然,这个不是音乐剧的缺陷,在原作中,马德兰市长也
是以一种极为喜剧般的方式出现。这种方式,有点像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里的伯爵
的出现一般,只能是浪漫主义文学的产物。

冉阿让走向了自我救赎,而且至死不渝,无论是沙威对他的终生追捕还是后来格赛特被
马吕斯夺去,他的自我救赎都是成功的。然而芳汀的救赎却以失败告终。芳汀因为年轻
时候的错误行为未婚先孕,在爱情幻灭并且成为单身母亲后,一直就被黑暗笼罩。或许
当时社会对于女人的压力远远大于男人,所以芳汀和冉阿让不同,她的自我救赎就成为
一种mission impossible。她的女儿在德纳第夫妇的酒馆里受苦;而她本人,从工厂女
工变成妓女,而从妓女成为犯人和病人,最后只能以死亡来结束自己的悲剧。

音乐剧里的芳汀的自我独白,以I Dreamed a Dream来表现:
http://www.youtube.com/watch?v=pD-q2YuKb6c

电影里Anne Hathaway对这首歌的表演更可以说是完美无缺,非常touching!但是我觉
得,从这首歌里我只能够听出芳汀的complain和怨念,已经依旧对于她ex的思念,并没
有能够听出她的出路,没有能够听出普世的能够给人深入思考的内容。她的出路,到底
是冉阿让式的自我救赎呢?还是片子后面1832年的革命?联系到音乐剧里芳汀出现之前
的穷人大合唱,或许给的暗示是,芳汀的出路在于穷人的革命?或许在原小说里,芳汀
的死只是为冉阿让腾出空间,能够使冉阿让找寻到格赛特,让冉阿让找到自己的一个精
神寄托。而在音乐剧里,我觉得芳汀的形象也有些诡异,从之前的苦情、找不到出路,
到最后灵魂出现成为了冉阿让的终极关怀。我清楚得记得,小说里冉阿让的终极关怀,
是米里哀主教,而不是芳汀。如果说音乐剧里特意让冉阿让死在修道院里,并且给十字
架以特写镜头,那么音乐剧的制作者就应该知道,让芳汀成为冉阿让的终极关怀,成为
他的intercession(天主教中保),是不适合的。冉阿让的终极关怀只能来自于米里哀
主教,或者是格赛特和马吕斯的幸福婚姻。芳汀的自我救赎并没有完成,如果勉强来看
,只能说,她的女儿格赛特虽然有痛苦的出身,但是最后的结局幸福美满,成为了芳汀
某种意义上的救赎。

当然了,上述的想法只是我的观后感,并不代表小说乃至音乐剧本来的意思。我比较关
注片子里宗教的成分,所以对人的自我救赎很感兴趣。雨果把冉阿让的救赎联系到一位
仁爱伟大的主教,并不代表雨果本人是宗教的宣传员。事实上,和《悲惨世界》的主教
不同,《巴黎圣母院》里的神父就是一个极为邪恶的道貌岸然的人物。另外,即使在《
悲惨世界》里,雨果也对于修道院与世隔绝的生活予以了批判。当沙威警官满世界地追
捕冉阿让,冉阿让和格赛特只能躲藏在修女院里,成为避风港的修女院并不是冉阿让和
格赛特的灵魂归宿,而按照雨果所说,只是“另外一个监狱”,和司法机关的监狱比起
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Unfortunately,音乐剧里并没有对修女院和宗教予以太多的
描述,有关宗教的情节被浓缩到不能再浓缩,或许是因为音乐剧更要突出裴多菲式的革
命和爱情,而淡化传统的宗教和信仰。





下面来谈谈沙威警官。抛开戏剧化的永远和冉阿让在一起的情节,沙威这个角色,究竟
是反派人物呢?还是司法和公义的力量的过分表现呢?

来听听沙威自己的祷告。音乐剧里的沙威追捕冉阿让失败后,在巴黎的某屋顶上的自我
独白和对God的prayer:
http://www.youtube.com/watch?v=urxk4mveLCw


我们听出了沙威的faith:He(God)knows his(冉阿让)way in the dark, mine is
the way of the Lord. 很明显,音乐剧要刻画的沙威,是一个认为自己是上帝正义的
力量的一份子的沙威,是认为冉阿让站在黑暗和邪恶的一边的沙威,是一个认为公义和
正义必定要毁灭冉阿让的沙威。单看沙威个人,或许有点过分地浪漫地刻画他的执着乃
至偏执,但是从广泛的意义来说,沙威所代表的,是一种对于恶人灵魂自我救赎的不信
任的态度。很幸运的是,小说里冉阿让自我救赎的不信任和压力,只是由沙威一个人所
代表的警察机构来表现;然而在一般现实情况下,这种不信任是由整个社会的整体冷漠
体现出来的。

然而沙威的信念最终幻灭了。与其说“恶人”沙威被“好人”冉阿让感化(正如我曾经
理解的一样),与其说对于灵魂自我救赎的不信任和对于公义的死板的追求信念,被粉
碎了。这样的粉碎被音乐剧里的
http://www.youtube.com/watch?v=IFr6nk4ry4Y


在我看来,沙威的灭亡所代表的,是宗教对于司法的胜利。罪人的忏悔终于战胜了司法
的惩罚。至于沙威的自杀,从故事来看,或许是对于冉阿让在革命中救他性命的一种补
偿。但是我个人并不喜欢沙威最后自杀的结局。首先,沙威一个人身上被赋予了过多的
意义,把整个司法和社会对于冉阿让的压力被集中体现到他一个人的身上,这样就容易
让人产生“沙威是一个坏人,而最后好人战胜坏人”的错觉。另外,沙威信念的破灭从
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理想的巩固,那就是“黑暗的灭亡,而光明的胜利”,只是
他对于黑暗的理解并不正确。沙威要做的自我救赎,和冉阿让不同,和芳汀也不同,他
只需要改变自己的观念,而重新更深层次地认识到公义、正义的真正意义。而在上面的
沙威之死中,他唱到:There is nowhere I can turn;但是我完全不同意这句话。





另外一个值得一提的人物,是德纳第夫妇的大女儿Eponine,一个喜欢着马吕斯却痛苦
地从马吕斯和格赛特之间退出,并且最后为马吕斯而死的女孩。德纳第夫妇被刻画成
100%的小人,但是他们的大女儿和小儿子却依旧具有人性的伟大。由于家庭的原因,
Eponine的生活处在罪恶中,以卖淫和偷窃为生,而马吕斯成为了她生命中唯一的阳光
。但是当这种无谓的感情太过强烈之后,反而成为她的最大的痛苦。这种痛苦的解决方
式居然是成为革命中的牺牲者,为马吕斯而死。为了避免落入评论三角恋爱和失恋的俗
套里,我并不对Eponine的暗恋做过多的评价。

最后,剧透一下,贴一段Eponine的On My Own(可以合着冉阿让唱的Who am I 听),希
望天下的每个人都能够找到One’s Own :)


http://www.youtube.com/watch?v=KCPoIsi8m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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